2011年 02月08日 蘋果日報
孔子窮（受困）乎陳、蔡之間，藜羹不斟，七日不嘗粒（七日絕糧），晝寢。顏回索米，得而爨之，幾熟，孔子望見顏回攫其甑中而食之。孔子佯為不見之，選間 （瞬間、不久），食熟，謁孔子而進食。孔子起曰：「今者夢見先君（先父），食潔而後饋（先試吃是否鮮美然後呈獻）。」顏回對曰：「不可。嚮者（方才）煤炱 入甑中（煤屑落入飯鍋裡），棄食不祥，回攫而飯之（我用指爪刮取沾著煤屑的飯粒後，唯恐糟蹋糧食，遂一口吞下）。」孔子嘆曰：「所信者目也，而目猶不可 信；所恃者心也，而心猶不足恃。弟子記之，知人固不易矣。」《呂氏春秋˙任數》
上文大意為：孔子親眼「目睹」顏回「偷吃」食物而委婉指摘顏回，顏回的釐清則使孔子幡然警醒慨然感歎：「親眼目睹的事實並加上情理推求的必然，所得到的結論未必即為真實。」此篇孔子以自我反省來警惕諸弟子的小故事，始終沒能被納入我們的國、高中國文教材，用以啟迪我全民的思辨能力，殊為可惜！
撻伐聲討掩沒正義
回顧8年衛生署前署長涂醒哲被指控「舔耳」猥褻事件時， 全國媒體與政論莫不道聽塗說言之鑿鑿，口誅筆伐正義凜然，力斥涂氏應立即下台謝「罪」；後來真相大白，媒體與名嘴則轉而痛斥誣告者鄭某，卻未嘗向涂醒哲負 荊請罪並慚愧退位，如今依舊口若懸河月旦人事。至於15年前空軍上兵江國慶涉及性侵殺害女童案件事發時，全國輿論更幾乎人人皆曰可殺；軍事法庭速審速決之 時，全國媒體不分藍綠咸謂大快人心死不足贖。如今則因江氏同袍許榮洲「良心不安」的「自白」犯行，於是當年軍事法庭的「枉判錯殺」，相關人員所謂「刑求逼 供」、「取證草率」、「草菅人命」的「罪行」，迅即成為媒體撻伐聲討之標的。彷彿這些本來就是他們「曾經」質疑、批判而被掩沒的「正義呼聲」。
昔 日全國媒體輿論在前述兩事案發當初的沸騰，係因「所信者目」、「所恃者心」的自負；如今雖然案情逆轉，卻未經三審定讞之前，則又仿如昨日一般，口誅筆伐正 義凜然，「態度」有何差別？倘若未來定讞江氏為枉死，當然國家絕對必須給予江氏名譽之恢復與充分之補償，並嚴究相關人物的罪刑。然而，許榮洲當下自白坦承 的罪行，現場證物的覆檢，以及檢方當下對案情的重新推斷，終究猶如昔日之於江案「所信者目」、「所恃者心」的階段。萬一重蹈覆轍，將如何自解呢？
筆者以為，媒體等同於全民終身受教的大講堂，其敘事、論理再再影響全民思辨能力的養成。尋常百姓人云亦云道聽塗說的「習性」猶有可說，然而號稱「第四權」的媒體，似乎應該多一些沉穩、智慧與責任的「職業涵養」吧！
作者為靜宜大學中文系教授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