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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1年2月23日 星期三

邱坤良:街頭的試場與試卷

【聯合報╱邱坤良】
   
2011.02.13 01:02 pm


行走街頭猶如身處教室、課堂之中,空間圖像、文字,以及路人的身體言行,皆為課程內容。如就此自我測驗,有些無厘頭,卻也是一種「活到老,學到老」。

國外的街頭更是「留學」的大教室,東洋的日本尤其如此,因為漢字處處可見,且一個字常有不同讀法,已非所謂音讀與訓讀而已。我對此似懂非懂,卻不自量力地思索它的讀法。因此,機場、車站與整座城市空間,既像教室也像試場,高樓、平房看板布告欄、街道上的路標,構成一張巨大的試卷,試題就是這些出現在街頭的漢字,我頓時宛如小學生般,在這張街頭試卷作答。

這種舉措並非表示我的日文高明,可隨處接受挑戰,相反地,我跟許多日文學不好的台灣人一樣,雖長期處在略帶日本遺味的生活環境,日常語彙中也穿加幾句日語,以為日文容易意會,反而產生先入為主的學習障礙,閱讀日語漢字慣用中文音讀,未熟記它的日語讀法,一旦開口便支支吾吾,不忍卒「說」,數十年如一日,日語一直處於牙牙學語的階段。

不過,也發覺日語漢字讓台灣人有阿Q式的樂趣,運用起來特別實在,也創造更多的語意空間。例如「受付」這個名詞原來只是接待、櫃台之意,但日本過台灣,就加了台灣人直接了當的性格,婚喪喜慶場合,入口處桌面貼張「受付」的字條,擺明就是要收禮,而且收現金,一點也不含蓄。任何賓客在「受付」台前望文生義,不掏出紅包、白包,就會渾身不自在。

我以前有機會在東京作短期居留,最吸引我注意的街頭漢字,是到處張貼的「指名手配 殺人犯人」海報,上面有殺人通緝犯的照片、姓名,以及他們的年齡、身高、體重。這些人犯有男有女,名字寫漢字,旁邊注上平假名,每個人的身體特徵各有不同,有的人還特別註明「中肉」,感覺像砧上的五花肉。「指名手配 殺人犯人」通常貼在各個「交番」(派出所)的公告欄上,被通緝的人犯以本國人居多,偶爾也有外國人,韓國人便經常「榜」上有名。近年中國移民與非法居留人口激增,犯罪率上升,捉拿要犯的海報上中國人已與韓國人「並駕齊驅」,還好沒看到台灣人上榜。

我在街頭一看到「指名手配 殺人犯人」海報,便忍不住會停下腳步,趨前看個仔細,不是關心日本治安,而是隨機瞧瞧漢字的讀法。其實,在「交番」看通緝犯公告,一動一靜皆在警察視線之內。有幾次正全神貫注唸著通緝犯花名,沒有察覺自己已被警察密切注意。他們看到一個奇怪的人,面對公告欄喃喃自語,以為此人可能知道罪犯下落,或者本身就是「殺人犯人」,故作鎮定地回到「現場」。

「你認識這些人嗎?」

「你好像對他們很感興趣?」

我通常都會「私密媽獻」說一聲「失禮」,即刻離開,再講下去,我的日語就可能交代不清,公親變事主,惹來不必要的麻煩。

(作者為台北藝術大學教授) 



http://udn.com/NEWS/OPINION/OPI4/6147594.shtml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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